易宪容:美国金融海啸后十年 没有吸取教训

摘要
这种几乎连续十年的全球过度信用扩张的货币政策,不但对全球资源进行了严重的错误配置,也为下一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埋下了定时炸弹,及如果下一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各国政府可能会束手无策

  2008年9月15日,华尔街五大投资银行之一的雷曼兄弟宣布破产,正式揭开了这次美国金融海啸爆发的序幕,由此开始至今已经有十周年了。当时金融海啸的爆发也如911事件一样,让整个世界愕然。记得当时投资大鳄索罗斯就惊呼这是“百年一遇”的危机,股神巴菲特则以“金融珍珠港”事件来比喻。其震撼之情,溢于言表。十年之后,回顾当时的这些反应,已经证明这些见过大风大浪金融大鳄的反应并非夸张。美国金融海啸爆发后,它对世界经济、国际金融市场、投资者行为、企业的经营模式及整个人类社会生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影响与冲击。这种影响与冲击不仅是世纪性的,也是全球性的,甚至于可以说是顛覆性的。

  因此,在美国金融海啸爆发10周年之际,人类应该对它应该进行全面认真地反思。反思这场“百年一遇”的全球金融危机为何会爆发?当时发达国家各国央行所采取的应对政策是否合适?十年来全球各国金融体系是否比以前更加健康?以及现有的金融体系是否有信心能够防止再一次为爆发这样的金融危机,如果金融危机爆发是否不用担心新的经济大衰退?等等。

  可以说,在美国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当前讨论金融危机原因的文献蜂拥而来,可谓是汗牛充栋。这些讨论见仁见智,所得出的结论可能会轩轾相异,但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即人类过度使用现有的金融体系,或各种当事人对信用过度扩张以此贪婪地谋取其利益则是这场金融危机爆发最为主要的根源。

  可以说,这场世纪浩劫的罪魁祸首,既不是五大投资银行之一的雷曼,也不是当时美国财经决策官员判断的失误所导致,而是早就遍布现代金融体系每一个角落或每一个毛孔的“道德风险”(moral hazard)所导致。这里所指的道德风险,是指现代金融体系本质上是一种行为匿名机制或整个社会把现代金融体系当作一种公共品(即这种机制会激励行为当事人过度使用现代金融体系,从而可以让其行为的收益归自己而把其行为的成本让整个社会来承担),所以,整个人类社会,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及家庭都希望过度地使用现代金融体系,以让其利益最大化。

  比如,导致2008年美国金融爆发之前的住房按揭证券化这种金融产品(mortgage securitization),原本是透过让更多人来分担潜在风险,避免信贷风险过度集中单一的贷款机构,化解银行信贷错配的问题。但在信用过度扩张这种偏好的激励下,这样的金融创新则成了金融业获取暴利的工具。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这样一些所谓住房按揭证券化的金融创新不仅让各类的金融机构赚得盆滿盘滿,也让当时欧美金融板块的企业也成了当时全球市值最高公司。

  十年过去了,这种理念及这种格局是否会经过一系列的金融改革已经改变了呢?比如,经过十年来的金融改革与整顿,欧美银行在资本要求、风险管理、投资产品销售、企业去杠杆、金融监管,以及防止金融机构自营买卖等方面是有所改善。与2007年相比,银行业的资本素质得到全面改善。但正如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所指出的,“几乎每一次金融危机进行分析时都会说,错综复杂的监管制度是金融崩溃的原因之一”,但之后的监管套利还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重演,只不过,这次与上一次的方式不同而已。人类过度使用现代金融体系的这种本质特征并没有多少改变。

  我们可以看到,美国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发达国家各国央行推出了过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来救经济。这就使得全球金融市场过度信用扩张不仅没有有所收敛,反之,让全球各国的过度信用扩张变本加厉。美国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为了救经济,主要发达国家都采取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并向市场注入海量的流动性,而且这种海量的流动性向市场注入一次比一次多。仅是美国、欧盟、日本、英国等四大央行资产规模,已经从金融危机之前低位扩大到了2017年11多万亿美元(或最多增长2.76倍)。国际金融协会8月发表报告指出,2018年首季全球债务已攀升至247万亿美元新高,令债务占全球GDP比重上升到了318%,远超出150%警戒线水平,其中非金融机构债务升至186万亿美元。在过去的十年里,全球的负债不跌反升,如发达国家经济体总债务(包括家庭、企业和政府),由2007年占本国GDP比重由2.42倍升至2.76倍,其中政府负债由71%大幅增加至108.5%。新兴市场国家同期的总债务占GDP的比重由120.7%攀升至193.6%,主要是由家庭和企业债务上升所带动,其中企业负债由占GDP的56.3%升至104.6%。也就是说,这十年来的全球去杠杆,发达国家的高杠杆由企业及家庭转移到政府及新兴市场国家。

  从中国的情况来看,中国加杠杆可能比上述的统计数字更为严重。过去十年,由于政府过度强调金融创新、提高竞争力、发展民营金融机构,从而导致了金融市场过度繁荣,国内金融机构、金融市场及整个金融业都出现了膨胀式发展,如互联网金融爆炸式增长、理财产品泛滥、混合经营过度扩张、衍生工具没有成熟就发行等,以及中国信用市场的过度扩张。2007年底中国M2和社会融资总规模分别为40.3万亿元和32.1万亿元,到2017年底分别上升到了167.6万亿元和174.6万亿元,上升的幅度分别为4.16倍和5.44倍。还有,从2012年底到2017年底,股市总市值、保险资产规模分别由23.0万亿元和7.4万亿元上升到56.7万亿元和16.7万亿元。资产管理的业务到2016年底达到了102万亿。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到,在过去十年里,中国金融市场出现了过度快速发展。这不仅导致了金融服务与实体经济越来越远,也造成了中国金融体系系统性风险明显增加。银行、证券、保险、基金、信托、互联网金融等各业的风险明显上升。

  当全球各国大量的流动性从银行体系流出后,分别流向股市、楼市等不同的投资市场,全面推高各种资产的价格。美国股市出现了持续10年的大牛市,中国则出现了持续十年房价只涨不跌的房地产市场,以及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经济的大繁荣。也就是说,美国金融危机后的十年,信用过度扩张的方式不仅没有有所收敛,反之还在变本加厉,只不过这种信用过度扩张发达国家转移到了政府身上,转移到新兴市场经济国家。

  可以说,对于一般民众来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的十年,就是各国政府以极端过度的零利率的货币政策放出海量的流动性的十年,就是长期维持超过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令股市、楼市、债市等资产价格牛气冲天的十年。在这十年,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谁能够过度使用现代金融体系,谁能够过度地加杠杆,谁就能够一夜暴富,谁就能够成为这个的英雄,否则谁不使用现有金融体系,不加杠杆,谁就无法致富或成功。这不仅是一般民众对这十年金融危机最好的教训,也成了当今世界最新的“普世价值”。比如,在中国,在这十年中,炒房致富就已经成了国人的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中国居民不仅把国内许多城市的房价炒作得翻天覆地,也炒作海外许多国家的房地产市场价格炒得快速飚升,令当地居民怨声载道。

  在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发达国家各国而行采取过度宽松货币政策救经济,向市场注入了大量的流动性,从而缓解了金融危机对市场及经济冲击,但是这种信用过度扩张货币政策没有如货币政策当局所预测的那样刺激经济增长,也没有让全球经济快速的恢复。再加上美联储采取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后,世界不少国家纷纷仿效,各国央行都把背离利率规则当成了一种时尚。这必然导致世界各国央行的货币政策处于一种缺乏战略的混乱无序状态下,同时也把不少国家的资产泡沫再次全面吹得巨大,整个金融市场风险没有减弱反之还在增加,一场新的全球金融危机随时都可能爆发。

  也就是说,这种几乎连续十年的全球过度信用扩张的货币政策,不但对全球资源进行了严重的错误配置,也为下一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埋下了定时炸弹,及如果下一次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各国政府可能会束手无策。当然,更为严重的是这场金融危机本身及因衍生的“反全球化”及“全球化”的博弈,各国贸易战冲突四起,全球不少国家异端政治势力的兴起,新兴市场国家货币危机爆发,地缘政治冲突恶化等问题,都将对人类社会生活带来前所未有的影响与冲击。这些都是人类社会所要面对的教训。

关键词阅读:金融海啸 易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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