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鳌亚洲论坛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他就是71岁的世界贸易组织（WTO）前总干事帕斯卡尔·拉米。他的新职务是Notre Europe荣誉主席，Notre Europe是一家欧洲智库。拉米这次来，媒体自然不会放过他前总干事的身份，他也就顺势谈了些看法，一个观点是如果特朗普要毁掉WTO，欧盟、中国和印度应该站出来保护它。

　　他这么说，前提是基于对特朗普行为的一种解释，认为特朗普想抛弃多边贸易体系，而采取双边手段，觉得WTO可能曾经有用但现在没用了。对这一解释在采访中的更多呼应是，他认为美国人总是喜欢治外法权（extra territoriality），他们喜欢自己来使用WTO的这些规则，“当他们赢了，就说争端解决机制是对的；当他们输了，就说争端解决机制是错的”。

　　拉米似乎并不比外部的观察者掌握更多信息，他的判断也被特朗普的行为所干扰，比如特氏一边说WTO是灾难，一边却打算向WTO告中国，一边又阻挠WTO上诉机构新法官的任命，这让拉米觉得特朗普这些相互矛盾的举动很奇怪，甚至猜测这也许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根据既有事实做判断本来就是件冒险的事，尤其是碰到特朗普总统。但特朗普总统传递出来的一些信号却是明确的，比如他对WTO不满，比如他通过美国国内法来解决美国所遇到的贸易问题。

　　笔者想结合特朗普释放的这两点信号谈谈拉米前总干事的担忧。套用一句古话，来猜测特朗普的心态，可以说是“美国苦WTO久矣”。美国确实如拉米前总干事所言，总是喜欢治外法权，其实这从WTO的历史沿革就能看出点端倪。1947年关税与贸易总协定的签订，本身就是美国这个战后秩序的主要参与者施展其经贸影响力的手段，总协定顺理成章地代替了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设想的世贸组织。这样以来，真正的世贸组织直到1995年才正式成立。

　　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养大了都不由爷，何况是一个世界性的经贸组织。随着经贸环境的发展，美国越来越发现WTO规则并不能很好地保护其利益了。于是，美国与日本、欧盟的经贸冲突开始频繁发生。也正是这个时候，《1974年贸易法》频繁登上舞台，1995年WTO刚成立，日本就向WTO争端解决机构就美国启动“超级301条款”进行磋商，史称“日本诉美国进口汽车报复关税案”。欧共体（欧盟前身）也先后于1998年、2000年就“301条款”、“304条款”、“306条款”向WTO提出合规性申诉。WTO采取了妥协的方式，弱化了美国国内法造成的冲突。这之后，《1974年贸易法》就逐渐随着环境变化而沉寂下来，直到十多年后再次被激活。

　　妥协并未解决美国适用国内法超越WTO规则来解决贸易争端的问题，反而给WTO带来了致命的挑战。这也是拉米谈到这一点时比过往更加忧虑的原因。美国已多次表态对WTO的不满，即使被特朗普放弃的TPP，都是为了绕过WTO而另辟蹊径。美国也从来没有动力将国内法进行WTO合规性的处理。当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美国国内法登堂入室就很难不成为常态。

　　由于美国与世界经济长期存在的特殊结构性问题，美国隔若干年就会有平衡贸易逆差的需求，治外法权就成为其有效的手段。世界更感到无力的是，美国有启用治外法权的资本。如果他们真想废掉WTO，还真是一个大麻烦。拉米说完这些担忧，倒可以稍稍轻松一点，WTO总干事罗伯托·阿泽维多又该怎么办呢？

　　（作者系本报副总编辑）